文/青春好暖和

全文共计2433字，阅读约需6分钟

在三个月前西安封城时，我看到不少关于西安的“正能量”论调，大致意思是这样：不要攻击和黑西安了，西安需要的是鼓励和加油，不需要指责和谩骂了，解决问题有个过程，请给这座城市一点时间，没有谁能保证一个千万级人口的城市在一个应急灾害处理时能让100%的人都满意。

这种强烈的集体荣誉感意识，延续到了年后三月份的深圳和上海，经历一波封城后，发生了比西安还破防的事件，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而在我看来，只要运转机制没有改变，经济数据上的漂亮并不能掩盖内部管理的不科学，网上关于深圳和上海封城期间酿出的大量悲剧可以证实。

在这里用大量篇幅去评述领导做的对不对，哪里不对，该怎么做，没有多大现实意义，而只有长了嘴巴的无数的我们不只是拿嘴巴来吃饭，还要拿来说话、表达，才可能具备一点点撵走大象的可能，所以今天我想谈的是，集体荣誉感是怎么戕害一个个的自我的。

这波上海封城的各种荒诞之下，我看到有不少自媒体写出了类似“我要给西安道歉”的文章，内容不乏是“原来一线城市管理水平也就这样，也会行程码系统崩溃，也会买不着菜而饿肚子，也会出现到了医院门口进不去，也会出现悲剧，这样对比一看深圳还是很强的”，这种带着一丝洋洋自得一丝侥幸一丝三岁小孩多分了一颗糖的傲娇的文字，博取了很多有集体荣誉感的市民意气风发的转发。

我很讨厌集体荣誉感这种东西，为什么？

很久以来我都认为：集体荣誉感是道德沦丧的源头。

在论证此观点之前，我想有几个词汇应该被所有人熟知：nation ，country ，government ，party ，city ，citizen，我的英文水平一般，大家有兴趣可以自行查阅词典做一番了解。

而现实情况是，绝大多数国人对于这几个概念和词汇是混合成一体的，没有任何区分，这也是为什么，每次一个城市出现“危机”时，一旦有批评的“负能量”声音出现，就会立即招致大量的“正能量”抵制：

“我们需要的不是指责！这座城市需要加油！一条心共克时艰！”

熟悉的论调，相似的情感，都源于植根在记忆中枢的集体荣誉感，一个人执迷于集体而忽视了每个自我。

批评一个政府在“危机中”组织不力，公权力缺位，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给社会和公民造成了实际伤害，怎么就成了在情感上消耗一座城市了呢？在事实上指出在绝对数量上有很多人遭受非人道以及不公平的对待，怎么就成了骂一座城市了呢？

这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主人翁？平时一个个都是打工人打工魂一心只想搞钱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关心别人的苦难的普通民众，为什么总能在关键时候精神跃迁成统治阶级？当起了父母官？

一个小区发生了自然灾害，危害到整个小区的财产和人身安全。小区业主缴纳了物业费，小区物业有责任有义务去处理好这个灾害，处理不好的地方，为什么不能说？外面的人为什么没资格？家丑不能外扬？什么是家丑，谁跟你一家了？排队看病的时候跟物业一家？还是买学区房的时候跟物业一家？还是吃地沟油的时候跟物业一家？

物业做的不好，为什么是你这个业主家的丑？

你小区有人吃不饱肚子发微博求助，你吃得饱肚子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他是给别人递刀子。这属于有话不让讲，有苦得自己咽，这他妈的才是丑，这他妈的才是伤别人的心，降低别人对这座城市的好感，而你才是真正的制造家丑，你才是真正的消耗这座城市的感情，破坏这座城市的形象！

荣誉不是口头维护来的，荣誉是每一个achiever achieve来的！

一座城市的形象，不是它拿了多少文明城市、卫生城市的奖状，也不是每个市民自欺欺人地说它很好，我爱它。而是有人感受到了温度，感受到了爱，他就会发自内心的热爱，并且会源源不断地吸引别人加入进来建设它。

一旦你有了集体荣誉感，你就会情感泛滥，将城市的繁华和灿烂幻化成内心的自豪，而你忘了，荣誉来源于每一个人的真实感受，而非不切实际的眼球观感。

一旦你有了集体荣誉感，你就会情感失常，将别人的苦难和痛苦视为集体的耻辱，以集体之名义踩踏个人的尊严与权利，可是你别忘了，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那个人。

不要以加油和鼓励的名义试图掩盖真实发生的一切，癌细胞不会因为鲜花和掌声而停止扩散，而诚实地正视问题，对症下药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解决问题有个过程，请给这座城市一点时间”这样的话应该是每一个市长在新闻发布会上道歉时出来说的话，我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普通市民，一个随时可能会成为不幸的那一个的市民，居然能自我荣誉到了这种程度。

没有谁能保证100%解决问题，民主不能，自由也不能，但愚蠢和无知会以无限接近100%的可能性再次制造人祸。

没有反思和检讨，下一次灾难只是时间问题。

你吃的好过的好，所以你觉得一座城市好，这时候你的荣誉是集体的荣誉，但为什么别人的苦难就不是集体的苦难？

大声告诉我，为什么？因为不利于房价上涨？

因为物业太烂又不能换，承认自己被践踏却又无能无力，会让你这个业主很没面子？

有朋友说，你天天在这批评没有用，为什么没有用？既然批评没有用，为什么加油鼓励赞美有用？

赞美是口头的虚幻，是舌头铸就的海市蜃楼，哪一天每一个个体感受到了生活的尊严和爱，这就是无需赞美的至高荣誉。

公权力需要时时刻刻被目光炙烤，政府官员需要以最大诚意接受他所想要服务的公民的质问和监督。

在有集体荣誉感的地方，监督会被当作苛责，批评会被当作丑化，在文明社会非常正当的言论会受到抵触和排挤，如此，束缚权力的绳子就松了，罪恶就有了光天化日当街行凶月黑风高杀人放火的可能。

失去监督和批评，就会导致在强力的话语体系里，既定的规则失效，每个人都只服从于人的命令。鲍曼在《现代性与大屠杀》一书中有言：当一个任务被分解成若干个步骤，每个人只是机器中的一个齿轮，没有具体的人承担具体的责任，每个人都不为最终结果负责，这时，“道德消失点”产生了。

然后，一个个的自我就无声湮灭。

一个人，应当少一些情怀上的自恋，多一些事实上的自信。基于事实的自信再自信也不为过，而源于情怀的自恋很容易让人脚着不了地。

请卸下你的集体荣誉感，远离道德沦丧的深渊，我们的青年需知，争个人的荣耀，就是争集体的荣耀，而罔顾个人的荣耀和权利去奋勇争集体的荣耀，是虚妄的集体伪装高潮，而在这种大型作秀现场的幕后，是一个个真实个体的随机凋零。

原文：荣耀源于achieve，毁于口头维护